上個月，退休的張友萍花了14萬多元在一個車展上買了一輛比亞迪的純電動小型運動型多用途車，比亞迪是中國最大的電動汽車制造商。在過去十年里，張家先后買過三輛汽油動力車，但她最近越來越擔心油價，于是決定改用電動車，“為了省錢”。幾個月前，她兒子也買了一輛電動車。那是一輛售價約7萬元的掀背車，由另一家中國制造商零跑生產。

中國人今年購買的新車當中將有四分之一是純電動汽車或插電式混合動力車。據估計，中國有300多家生產電動汽車的企業，向消費者提供各種價位的汽車，從折扣價在3.5萬元以下的產品，到能與特斯拉和德國汽車制造商競爭的高端車型。全國目前約有400萬個公共充電樁，比一年前翻了一番，還有更多在建設中。

在其他國家的電動車市場仍嚴重依賴補貼和財政激勵措施的時候，中國已進入了一個新階段：消費者正在根據功能和價格來權衡電動汽車與汽油動力車的優劣，而不太考慮國家的補貼。相比之下，美國遠遠落在后面。美國今年才越過了電動汽車的一個主要門檻：銷量在新車銷量中占到了5%。中國在2018年就已超過了這個水平。

就連美國的新激勵措施也引發了人們的質疑：它們究竟能在多大程度上化解那些制約電動汽車銷量增長的因素。電動汽車銷量低的原因包括：長長的等待名單、供應量有限、售價高昂。美國上個月通過的《降低通貨膨脹法案》包括對電動汽車提供7500美元的稅收抵免，但對汽車產地和電池采購地提出了條件。汽車制造商抱怨，這項優惠不適用于許多現有的電動汽車車型，而且對電池采購地的要求可能會增加電動汽車的制造成本。

比亞迪在西寧南川工業園區的工廠。中國今年銷售的所有新車中，有四分之一將是全電動汽車或插電式混合動力車。

通過補貼、長期投資和基礎設施支出，中國用了十多年時間才為國內電動汽車市場的自立發展打下了基礎。北京的咨詢公司Sino Auto Insights的董事總經理涂樂（音）說，現在推動中國電動汽車市場的是競爭活力，而不是政府補貼。“中國市場已經進入了靠價格競爭、靠功能競爭的階段。不再是補貼的問題，”涂樂說。“市場正在起全部作用。”

中國最高領導人習近平在2014年宣布，發展新能源汽車“是我國從汽車大國邁向汽車強國的必由之路”。中國為強調這一雄心制定了志在必得的目標：到2025年時，新能源汽車將占新車銷量的20%。中國很可能將在今年實現這一目標，比計劃提前三年。中國已經是世界上最大，同時也是增長速度最快的電動汽車市場之一，預計今年的新能源汽車銷量將翻一番，達到約600萬輛，超出世界其他地區的總和。

全球銷量最高的10個電動汽車品牌中一半來自中國，比亞迪是其中的佼佼者。比亞迪的全球市場份額僅次于特斯拉，并正在開始向海外出口電動汽車。中國新能源車的繁榮不只限于汽車銷售。電池制造商寧德時代和比亞迪是電動汽車行業的最大參與者，同時中國政府將關鍵原材料的獲取牢牢抓在手里。

中國目前大約有400萬個公共充電樁，比一年前翻了一番，并且仍在建設更多充電樁。

對新能源汽車的強勁需求是原本低迷的中國經濟的一個亮點，它正在應對房地產市場危機以及“新冠清零”政策的嚴重影響。作為經濟刺激計劃的一部分，中國表示將繼續向新能源汽車行業投入資金。北京方面在上個月表示，將新能源汽車的稅收減免政策延長到2023年底，而不是讓其按原定計劃在今年年底到期，此舉預計新增免稅1000億元。

現年27歲、從事建筑行業的茍朝波最近決定把他的汽油車換成電動車。他說，他做出這個決定時并沒有考慮財政激勵。為緩解道路擁堵和空氣污染問題，茍先生生活和工作的成都會在每周的某些日子里限制傳統能源汽車上路。但電動汽車就不受此限制。而且電動車在公共停車場停車時，前兩個小時免費。

茍先生說，按照他的計算，電動汽車的行駛成本不到汽油車的十分之一。選定了具體車型后，他還可享受一項政府補貼，補貼金額與車型掛鉤，最高可達1.5萬元。此外，政府還將免除10%的“新能源”汽車購置稅。“新能源”汽車是一個籠統術語，也包括插電式混合動力汽車。

柳州的五菱宏光Mini電動汽車制造廠。這款售價約三萬元的四座掀背車是2021年中國最暢銷的電動汽車。

茍先生在成都車展上查看中國品牌小鵬汽車的一款中型轎車時說，他決定購買電動汽車是“因為新能源也是未來的一種趨勢”。在其他國家，來自傳統汽車制造商的電動汽車通常被認為是豪華產品，但在中國，制造商們也在廉價車型上競爭，比如售價3萬元的五菱宏光Mini四座掀背車，該車是2021年中國最暢銷的電動汽車，由通用汽車與中國汽車制造商上汽和五菱的一家合資企業生產。

中國在2018年熱烈歡迎特斯拉在上海建設大型汽車制造廠的做法展示了該國對發展電動汽車的認真態度。此舉被視為它迫使國內市場與行業領軍企業直接競爭的方式。中國政府允許特斯拉成為第一家沒有當地合作伙伴的情況下在中國生產的外國汽車制造商，上海市政府還承擔了工廠的部分建設成本。

雖然建廠初期經歷了一些挫折，而且曾受“新冠清零”政策影響短暫停產，但上海廠已成為特斯拉全球年產量最高的一座工廠。不過，許多迎合當地喜好的中國競爭對手也在迅速推出新車型。中國今年銷售的所有新能源汽車中，約有80%是國內汽車制造商生產的。大多數外國品牌基本上很難在中國市場上贏得份額，難以與中國競爭對手并駕齊驅。

特斯拉車在上海。中國2018年批準特斯拉建一家巨型工廠，此舉被視為它迫使國內市場與行業領軍企業直接競爭的表現。

國內市場競爭殘酷，新來者不斷涌現，使得大多數中國汽車制造商處于虧損狀態，許多企業幾乎肯定會在達到降低成本所需的生產規模挑戰面前倒閉。從在國內市場銷售汽車轉向將汽車出口國外也帶來一些問題，比如保修糾紛。然而，隨著汽油車銷量的銳減，中國汽車制造商們的選擇越來越少，只能全力發展電動汽車。

上個月，中國最有名的汽車制造商之一吉利汽車集團（吉利對沃爾沃汽車和梅賽德斯-奔馳有投資）表示，公司明年的目標是將電動汽車和混合動力汽車的銷量提高到與傳統燃料動力車持平的水平。研究公司Canalys駐上海的首席分析師賈森·羅說，中國電動汽車制造商比外國制造商更積極地將新技術結合到汽車中來，比如娛樂功能和聲控功能。

購買了電動運動型多用途車的張女士說，她選擇比亞迪是因為她更喜歡大品牌。她還說，自己對買什么牌子的車很謹慎，因為她兒子的那輛更便宜的電動掀背車的空調沒用幾個月就壞了。她也考慮過幾款國外的電動汽車，但那些品牌的最低配置與她的喜好不合。“里面干干凈凈的啥都沒有。不太喜歡那種設計，”張女士說。“跟我們的中國人的生活習慣不太一樣。”

晉中一個停車場里停在光伏系統下的新型電動汽車。中國是增長最快的電動汽車市場之一，電動汽車銷量預計將在今年翻一番，達到約600萬輛。